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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和柏宏、柔妹及其男友一起去星聚點唱歌。從以前開始我們就很常一起哼哼唱唱,尤其是歌藝驚人的柔妹,擁有遼闊清亮的嗓音,充滿真誠純潔的情感,也許跟她一起唱歌是我愛上唱歌的開始,然而,這卻是我第一次和高中朋友在KTV唱歌,對酷嗜此道的我們來說實在奇妙。

  大家歌聲進步很多不需多說,更讓我感到有趣的是,在他們耳中,我所喜歡的音樂是要用冷門來標籤的,然而實際上若真要說冷門,我還有不少喜愛的獨立音樂歌曲在KTV根本點不到。他們點的多半是近十年內的主流音樂,我幾乎都能跟著唱,代表說起碼還跟得上潮流,不過我就不會主動想點這類歌曲。他們點了好多曹格、周杰倫、林俊傑的歌,那可是我們高中時候的音樂養分啊!可見,我在高中和大學的交友圈的確有了巨大的差異,我這樣一個半文青在他們眼中就算是極文青了,然而在文青界中我應該還不夠文藝腔(更沒用APPLE玩相機愛用無印良品哈哈),能夠周旋在兩者之間是多麼有趣的事。

  就數量而言,應該所謂主流者比例就真的名符其實是主流,我現在關心、傾心的對象也偏向非大眾的領域,然而世界就是因為有這麼多樣的人事物才顯得精采紛陳,若要我完全待在其中一邊不出來,想必會無聊極了(順道一提,剛剛我弟問今年金曲最佳男歌手是誰,我回是亂彈阿翔,他完全不知他是哪位)。很慶幸我的花園裡遍植各種花草,也希望讓他們都能各自綻放屬於自己的姿態與香氣,那將是我理想中最完美的襟懷。

  由於近日有在關心旺中案的發展,因而我們各自回家後突然想到:他們會知道最近以來的這些事情嗎?(什麼爛轉折)

  前些日子跟小冷吃飯,他問起最近旺中案是在講什麼,可見他知道有這回事,但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逛八卦板是我每日必做的事,臉書好友又有不少像楚然這樣熱心社會參與的人,因此知道這件事我也不需多主動,反倒是這次大家跳出來的數量和分量,單憑記憶,感覺的確是比以前還要巨大不少(最接近的應該是文林苑王家被拆的那一夜)。我並不想在這裡重述或議論這見事(一如之前也都是轉貼),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偷懶,反正網路隨便一搜就有詳盡的懶人包,更有不知多少強人的評論文字,隨便找一個都比我這個不專業的跟風人士要好上許多。在此就只附上一篇最近發現,覺得情理兼具的文章--〈關於反旺中,我想跟孩子們說的是..〉:

http://www.facebook.com/notes/%E7%BF%81%E9%BA%97%E6%B7%91/%E9%97%9C%E6%96%BC%E5%8F%8D%E6%97%BA%E4%B8%AD%E6%88%91%E6%83%B3%E8%B7%9F%E5%AD%A9%E5%AD%90%E5%80%91%E8%AA%AA%E7%9A%84%E6%98%AF/465543416798391

  一個像我一樣花不少時間在網路上,花很少時間在電視上,又據說有點思考能力的人,要理解這次事件並有所看法,應該真的沒有多困難,然而有不少人(尤其三四十歲人以上)根本不用網路,看新聞純粹為了配飯,或根本就有既定意識形態,這些人不知道、不理解都是很合情合理的事。八卦板一向以反指標聞名,我想關於這次事件一定也是我和另一群人大大不同的原因。

  我從不是個積極的社會參與者,比如這次反旺中遊行我就沒到場也沒加入留名連署,也不覺得一定得高調表態和中時切割、甚至和旺中對幹才是清高,否則就是怕死或只關心自己肚臍眼,然而我也沒有完全置身事外,對被惡毒拙劣抹黑的學者黃國昌、對被告的網友陳為廷、對那些拒絕與旺中媒體發生任何關係的作家(芳明老師不表態都忘了他也在中時有專欄)、對那些不畏風雨在中時大樓下高聲吶喊的,我都抱以真誠的欽佩,不吝給予掌聲,因為欽佩與掌聲老實說不花什麼氣力,又能買得自我感覺良好嘛!這又是一個兩邊都不要又都想沾點,尷尬的蝙蝠樣態。

  我唯一如今還無法接受的,大概只有冷嘲這件事大家展現的熱情,而又不是出於什麼認真的意見與道理,單純只是覺得對一股流行的厭惡而已。我總認為,那不過出於一種不想受控的情緒,隱藏在其下的卻是沒跟上腳步的不安,與對假想敵意的反抗罷了。社會參與從來只能是鼓勵,否則就等於社會動員與思想檢查,如果是有人侵門踏戶質問「你為什麼什麼都沒做」,有這樣的反應也很自然,但有些鄉民就只是為反而反而已。大多數人不外乎為所愛而發言、而奮鬥,正常得很,每個人關心的範圍本就有差別,高譚市的絕大多數市民也是平凡過活,總還是有蝙蝠俠守護這座城市,我不理不睬你沒在關切他感到遲疑,總有人會撩下去,但何必去無意義的潑冷水?

  也許會這樣想,是因為我一直不能接受絕對的虛無主義,即使在閱讀哲學的過程中,總是會遇上人之理性基礎難以著落的問題,但我總是抱以知識上的理解,僅止於知道他在說什麼,然而在內心深處總是將它擱在一邊不理。畢竟我無法拒絕愛,無法否定在乎,即使那是幻覺,也是再真實不過的推動力量。我不相信真有完全的虛無主義者,我更相信那只是一種盾牌,刺蝟憤怒弓身的銳刺,恐怕那只代表他尚未遇到能投身其中的事件而已。

  今天重讀楊牧的經典之作〈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收錄在《有人》),一九八七年的作品,省籍衝突和衝撞威權,在今日或是淪為政治鬥爭的口水,或是主角根本已換成了資本家,然而事件雖然日新月異(可以這樣用嗎),公理與正義仍在被人們追尋、爭論、破壞、懷疑,或是繼續虔誠的信仰。看到最後一段,不禁暖了雙眼。楊牧並不以關懷社會為我們熟知,更常被提及的是他對形上的思索、情詩的幽雅纏綿以及音韻節奏的精心安排,然而身為一個認真生活在土地上,以真誠眼光面對世界與自我的對話的傑出詩人,有這樣的詩,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楊牧〈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寫在一封縝密工整的信上,從
外縣市一小鎮寄出,署了
真實姓名和身分證號碼
年齡(窗外在下雨,點滴芭蕉葉
和圍牆上的碎玻璃),籍貫,職業
(院子裡堆積許多枯樹枝
一隻黑鳥在撲翅)。他顯然歷經
苦思不得答案,關於這麼重要的
一個問題。他是善於思維的,
文字也簡潔有力,結構圓融
書法得體(烏雲向遠天飛)
晨昏練過玄秘塔大字,在小學時代
家住漁港後街擁擠的眷村裡
大半時間和母親在一起;他羞澀
敏感,學了一口台灣國語沒關係
常常登高瞭望海上的船隻
看白雲,就這樣把皮膚曬黑了
單薄的胸膛裡栽培著小小
孤獨的心,他這樣懇切寫道:
早熟脆弱如一顆二十世紀梨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對著一壺苦茶,我設法去理解
如何以抽象的觀念分化他那許多鑿鑿的
證據,也許我應該先否定他的出發點
攻擊他的心態,批評他收集資料
的方法錯誤,以反證削弱其語氣
指他所陳一切這一切無非偏見
不值得有識之士的反駁。我聽到
窗外的雨聲愈來愈急
水勢從屋頂匆匆瀉下,灌滿房子周圍的
陽溝。唉到底甚麼是二十世紀梨呀——
他們在海島的高山地帶尋到
相當於華北平原的氣候了,肥沃豐隆的
處女地,乃迂迴引進一種鄉愁慰藉的
種子埋下,發芽,長高
開花結成這果,這名不見經傳的水果
可憐憫的形狀,色澤,和氣味
營養價值不明,除了
維他命C,甚至完全不象徵甚麼
除了一顆猶豫的屬於他自己的心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這些不需要象徵——這些
是現實就應該當做現實處理
發信的是一個善於思維分析的人
讀了一年企管轉法律,畢業後
半年補充兵,考了兩次司法官……
雨停了
我對他的身世,他的憤怒
他的詰難和控訴都不能理解
雖然我曾設法,對著一壺苦茶
設法理解。我相信他不是為考試
而憤怒,因為這不在他的舉證裡
他談的是些高層次的問題,簡潔有力
段落分明,歸納為令人茫然的一系列
質疑。太陽從芭蕉樹後注入草地
在枯枝上閃著光,這些不會是
虛假的,在有限的溫暖裡
堅持一團龐大的寒氣

有人問我一個問題,關於
公理和正義。他是班上穿著
最整齊的孩子,雖然母親在城裡
幫傭洗衣——哦母親在他印象中
總是白晰的微笑著,縱使臉上
掛著淚;她雙手永遠是柔軟的
乾淨的,燈下為他慢慢修鉛筆
他說他不太記得了是一個溽熱的夜
好像彷彿父親在一場大吵鬧後
(充滿鄉音的激情的言語,連他
單祧籍貫香火的兒子,都不完全懂)
似乎就這樣走了,可能大概也許上了山
在高亢的華北氣候裡開墾,栽培
一種新引進的水果,二十世紀梨
秋風的夜晚,母親教他唱日本童謠
桃太郎遠征魔鬼島,半醒半睡
看她剪刀針線把舊軍服拆開
修改成一條夾褲和一件小棉襖
信紙上沾了兩片水漬,想是他的淚
如牆腳巨大的雨霉,我向外望
天地也哭過,為一個重要的
超越季節和方向的問題,哭過
復以虛假的陽光掩飾窘態

有人問我一個問題,關於
公理和正義。簷下倒掛著一隻
詭異的蜘蛛,在虛假的陽光裡
翻轉反覆,結網。許久許久
我還看到冬天的蚊蚋圍著紗門下
一個塑膠水桶在飛,如烏雲
我許久未曾聽過那麼明朗詳盡的
陳述了,他在無情地解剖著自己:
籍貫教我走到任何地方都帶著一份
與生俱來的鄉愁,他說,像我的胎記
然而胎記襲自母親我必須承認
它和那個無關。他時常
站在海岸瞭望,據說煙波盡頭
還有一個更長的海岸,高山森林巨川
母親沒看過的地方才是我們的
故鄉。大學裡必修現代史,背熟一本
標準答案;選修語言社會學
高分過了勞工法,監獄學,法制史
重修體育和憲法。他善於舉例
作證,能推論,會歸納。我從來
沒有收過這樣一封充滿體驗和幻想
於冷肅尖銳的語氣中流露狂熱和絕望
徹底把狂熱和絕望完全平衡的信
禮貌地,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寫在一封不容增刪的信裡
我看到淚水的印子擴大如乾涸的湖泊
濡沫死去的魚族在暗晦的角落
留下些許枯骨和白刺,我彷彿也
看到血在他成長的知識判斷裡
濺開,像砲火中從困頓的孤堡
放出的軍鴿,繫著疲乏頑抗者
最渺茫的希望,衝開窒息的硝煙
鼓翼升到燒焦的黃楊樹梢
敏捷地迴轉,對準增防的營盤刺飛
卻在高速中撞上一顆無意的流彈
粉碎於交擊的喧囂,讓毛骨和鮮血
充塞永遠不再的空間
讓我們從容遺忘。我體會
他沙啞的聲調,他曾經
嚎啕入荒原
狂呼暴風雨
計算著自己的步伐,不是先知
他不是先知,是失去嚮導的使徒——
他單薄的胸膛鼓脹如風爐
一顆心在高溫裡溶化
透明,流動,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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