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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是追憶似水空間,書頁流動中,彷彿開啟了一扇扇門扉,看到作者與其家庭正在處所與處所之間流徙不止,貫穿其中的,是數十年來逝去不回的時間長流。書封上那隻前緣沾點汙泥的鞋子,正是作者一家流浪的印記,其中暗藏了多少滄桑的刮痕。

  近幾年來,真誠袒露的家庭書寫開始成為一種新的文學走向,郝譽翔過去如《逆旅》已不乏父親身影,然而以空間為切入視角,更彰顯了作者一家尋覓生活與靈魂安居之所的努力與失落。我們常以為永遠遠離我們,只能在回憶留存的是時光,然而時間是何等抽象的軸線,空間才是我們真正身心感知的領域,因此,不斷消失又不停累積於記憶的年華,卻是在實質的滔滔逝水中才能得到具體呈現。 

  作者一家人,一生足跡皆散落各地,彷彿都流著不斷轉移所在空間的血液。本書以作者生辰開始,似乎預告了此一不可逃避的家庭運命,如作者母親,為追挽作者父親,由高雄遷至北部,一頭熱投入正興旺的房地產;作者父親是來自山東的流亡者,一生中未曾老實定下,在一個接一個女人間流浪、周旋,到晚年仍未收斂,在桂林、南京、江西,甚至是越南都寫下情史,直到自殺,才結束總是過站不停的人生。 

  本書中,作者父親之身影始終揮之不去。父親親自迎接作者出生,卻始終在她的人生中缺席,偏又不是毫無蹤影,而是一個時常空著卻沒收去的位子,名牌始終放在桌上,提醒其不變的在場。作者對父親所作所為不假辭色,對其一以貫之的浮躁不定總是直接嘲諷,甚至筆端隱約洩漏了難以化解的恨意,然而,深重難消之恨,恐怕也正代表了強烈的渴愛與其不可得,當父親遺言最愛的人竟是自己,作者仍不得不感到震動,因而出發尋找他最後的歸宿。

  作者如此自嘲:「家族故事卻擁有通俗劇所必備的一切元素:流亡、招贅、情殺、守寡、遺腹子、離婚、外遇、私奔、逃家……」情節、人物雖是如此戲劇化,相較於《逆旅》,本書少了魔幻誇張的筆法,卻花更多心力刻劃地景、屋房,致力重現(當然也借點虛構)當時的光線、氣味,正因時空變化,更需要以文字追索、重構,並重塑父女難以於現實再接續的對話,本書因而顯得十分細緻、真誠與動人。憂傷雖難以真正洗去,透過書寫,或許重歷溫泉的迷濛與蒸騰後,能有些許新生的發苗。

  (20120723,2014030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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