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訊：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11206
在現代化已經過了許久的日本，似乎直到如今，還是有許多奇聞怪談被書寫、閱讀與聆聽。就我較為熟悉的推理小說來說，不僅異事傳說容易成為渲染恐怖氣氛，置入詭計機關的背景，也有不少推理小說創作者也跨界寫了許多鄉野怪談，宮部美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山白朝子（乙一）《胚胎奇譚》也一樣，圍繞著和泉蠟庵與耳彥一趟趟的取材之旅，展開了藕斷絲連的九則故事。既謂之「奇譚」，不免有驚奇聳動，但也不乏溫馨與笑聲。
和泉蠟庵專司旅遊導覽的寫作，身材清瘦，一頭長髮，更特別的是，要寫讓人們可以按圖索驥的旅遊書籍，自己卻老是帶著助手迷路，甚至在最後一篇〈「來，我們走吧」少年說〉中，連在大馬路上走著走著也可以憑空消失。他往往帶著助手一起不定時的穿梭空間，兩人在無從預料下時而落入歧路，幾乎到了習以為常的程度，卻也往往是各篇故事的起點，或許這也暗示：偏離康莊大道正是異質空間的開放。就像〈桃花源記〉中那位武陵漁人，若不「忘路之遠近」，也不能進入為外界所遺忘的桃花源。
本書大多數的第一人稱敘事者是耳彥，因為賭博欠債而成了和泉蠟庵的助手，往往隨著他落入異界而有神祕的遭遇。他是個非聖非惡的平凡人，會為了賺錢展示珍奇的胚胎，會害怕長了人臉的食物而粒米不沾，也會為了活下來而憤怒的踢擊老婦人的下巴。他正代表了讀者的耳目，帶我們進入一則則奇聞異事。特別有印象的是，在〈無臉嶺〉中，他到了無論長相還是個性都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喪吉曾生活的村莊。喪吉似乎早已葬身於落石，偏偏耳彥遇上了他喪吉的妻兒。從原本的抗拒到軟化，甚至願意拾起槌子試著做自己不擅長的木工，讀來有種平淡的溫暖。
全書有十分可怕血腥的〈地獄〉，講述一個嗜吃人肉的山賊家庭，豢養捉來的無辜行客以供取食，而「飼料」便是上一個被捉走的人製成的肉乾，被抓走的人當中，妻子的肉甚至可能入了丈夫的嘴，真是匪夷所思。最後雖然耳彥得以逃脫，然而也絕非隨便的大團圓結局，其中人性的利己與殘虐再再令人不寒而慄。相反的，卻也有娓娓道來一名女子無盡綿長人生的〈青金石幻想〉，雖然故事有悲有喜，語調卻是淡遠而溫情脈脈。結局雖然不免令人想到電影《蝴蝶效應》（導演版），倒也不覺得突兀，而是乾脆的結束。
我不懂日本這類怪談小說的書寫傳統，不過就像出版社拿《聊齋誌異》的名號作為宣傳，全書讀起來倒是頗似中國古代也是連綿不絕的稗官叢談。文字清淺，篇幅短小，情節不曲折，也未必寄托什麼微言大義，只是讓我們靜下來作一番紙上的歷險。之前讀過乙一的幾本小說，往往感情濃烈，情節跌宕起伏，前呼後應的機巧處處可見，讀來總是大呼過癮，或深深感動、慨嘆，這本化名山白朝子的短篇集，則誠如他自己所說，「筆法冷淡低調、刻意不深入人物內心」，是其說故事技法有意識的探索，我覺得也堪稱成功，希望這個系列還會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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