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面試,是我的,相信也是很多六年三班的同學的精采回憶之一。

  在以往的網誌或文章中,我很少具體描述當時的情景。<品茗>雖然對我而言是重量級的文學作品,為了配合結尾的畫面,時間也只寫到高三下初期而已,實在可惜。趁現在還有感覺的時候,就好好的寫給自己看看,好好讓自己再回憶那段時光吧!

  在此所說的模擬面試,當然不是指高輔中心舉辦區區兩場的模擬面試,而是徵媽從高二下開始,就密集輔導我們準備的一切一切。

  從高二下開始,她就規定我們要開始寫自傳、推甄資料(就是要放在牛皮紙袋的那張)和口語稿。她是國文老師,親自批改當然是少不了了,印象中這份自傳也充當作業抽查用。她批改作業一向用很粗的紅筆,劃線、框起錯誤的姿態十分張揚跋扈。至今我還保留第一份稿子,起碼16pt的紅字儘管有些退色了,勁道仍是沒一絲改變的強。

  推甄資料她也是一絲不苟。她總覺得那是教授對我們的第一印象,豈可馬虎?因此,她對其上的內容、字跡,甚至是家長簽名的端正與否都非常重視。當然這樣的苛刻,會引起某些覺得這又有什麼關係的人的反彈。boss就是最好的例子。

  口語稿便是面試時的Q&A集。她要求我們要寫得通順,不要一聽就像是背稿;要有內容,要適度的突顯自己的優點,不要太假仙的謙虛,總之要不卑不亢。這時馬尾又要出現了。他在輔大法文的口語稿的結尾是這麼說的:「我今日以輔大為榮,將來輔大會以我為榮!」嘖嘖,這人有鴻鵠之志,燕雀安可望哉?

  話說自傳的最後,我原本只以「希望我在讀萬卷書之餘,也能行萬里路,將我的眼界大大的擴大」作結,她豪爽的打了逗點,替我接道:「將來我也計劃到世界各地走走,讓自己的文學視野不只侷限在一個小島上,讓自己寫出更多有益人心的好作品。」現在看來不免慚愧:自己寫的東西在人家眼中,算得了什麼呢?

  不過是粗魯無質的自爽文吧?

  離題了。

  在學校推薦撕榜之前,我們都要讓她過目我們的志願表。她會按照自己多年來的經驗和簡章的條件,替我們分析排列順序。她認為,我們樹中的學生真正能持之以恆讀書的人不多,能推甄上最好,因此她替我們挑選志願都以保險為上。當然,有人總會覺得自己的能力不只她所判定的那樣,因而想撕更高的志願,她心理上絕對會強求,實際上倒沒什麼阻止的行為。

  成績公佈之後,口試練習正式開始。一開始我們只在屬她管理的星期一(吧)晚自習練習。每個人都要跑到教室外面,裝模作樣的敲敲門,聽到她說「請進」後,裝模作樣的躬身遞上備審資料和作品集;如果她沒說「坐下」,還要裝模作樣的說:「教授,請問我可以坐下嗎?」才能坐上講台上的椅子。她坐在底下最前面的位子,表面上是我居高臨下,其實那由下射上來的炯炯目光才可怕。

  我其實是個很內向的人,看我在大學那副死樣就知道了,所以我對面試還滿緊張的。要不是有長達一個月的密集特訓,要不是有她,我絕對不能來到政大;雖然我面試好像也才82,可是如果沒練,只會更爛啊!

  面試前幾個禮拜,我們開始穿當天要穿的衣服來面試--她覺得要早點挑好衣服,免得穿上不適合或不熟悉的衣服,讓自己更緊張。一開始我穿白襯衫加黑色西裝褲,一進門哄堂大笑撲面而來,她直說:「現在是你要面試學生嗎?教授都沒你像教授(又不是蘇子齊……)。」後來才換一套比較自然的衣裝。那次實在好羞愧呀!可是今日回顧,只覺得好白痴、好好笑、好好玩……

  以及,好值得再三倒帶。

  自己模擬面試是煎熬,看人家被問就是享受了。柔妹慣戰沙場,對答如流,聲音清亮而自然,真是令我好生羨慕。記得有一個人要報考大葉有關管理的科系(小柏就是在說你!),她問他如何訓練自己的管理能力,他脫口而出:「因為我家有弟弟,照顧他們是訓練我管理能力的好機會……」老師都忍不住笑出來了,何況我們?

  面試日期要到時,我們分成好幾組,輪流到會議室「加練」。她替我們每個人都買了一卷錄音帶,要我們錄了回家聽。怪的是,我怎麼錄怎麼放不出聲音,莫非是堂錡老師所說的「有鬼的錄音機」作祟?有個推甄龍華應用外文的,需要準備英文自我介紹,她雖然滿口台腔英文,還是跟人家糾正發音。他那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我至今仍難忘懷。

  我們這年的面試結果,數量上一定首屈一指:

  據今天放學韋帆的計算,我們班已有十八張正取榜單,加上一定會上的備取的話,這次靠推甄上的人數必能達到一半以上,我們班可說不管是上國立或推甄上的人數都領先全高三,真是件令人驕傲的事。<時間不多了>

  我記得那時,紅榜一條一條的,牆壁的寬度還承載不下,比較晚放榜的只好委屈一點,寫短一點,在一排榜單下勉強擠一排。榜單的文字全由柔妹親自揮毫。我的榜單特別大張,佔據教室外其中一根樑柱的空白。我曾有一段時期被叫做「河童」(為了髮型吧?),她就畫了一隻河童在左下角,非常的……唉。當然,如果以公立私立與否來論這二十張榜單的平均素質,肯定比不上很多學校,畢竟那時我們班上公立的只有我的政大和麗雅的中山(這是靠南星計畫),但能有那麼多人上了他們想要,也有能力上的學校,不管在旁人眼中那些學校的等級在哪,依然是不凡的成就。
  
  政大口試結束,下山途中,我打手機(反正是我媽的)給徵媽,跟她講說考了哪些題目,她當然連聲說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的確,幾乎所有的題目都練過了,至少也不是完全不能延伸的問題。尤其是「經史子集」這題,沒在練口試中出現,而是在她七成啦賽三成上課中的三成中講解的,就這麼賽的考出來了。要感謝的不是她,而是上天:感謝祢讓我那時沒溺在小說裡啊!

  接下來大家都知道了:雖然兩場筆試超爛,口試、備審資料也只是持中(應該都不超過85),靠著學測好像還不低的67級分,以驚險的倒數第二盜壘進了百年樓。很謝謝那段充滿沙啞聲音的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何況是這麼重的每分每秒。

  不顧文章結構的補述一件事:當時因為嚴重鬼遮眼,我將中央和政大的面試日期看成不同天,交了備審資料、報名費後才發覺。錢丟了就算了,我面臨要選政大還是中央的兩難。後者比較可能上,可是前者可是東方哈佛啊!但如果沒推上,馬上要埋葬兩三個月的遊小說時光……

  我忐忑不安的告訴她這件事。她常常嚷嚷:「小細節大關鍵」,不知說過多少次簡章的資料要再三確認。不過我的確試再三確認了,甚至兩個學校的面試日期都有劃紅線註記,可是鬼遮眼就是鬼遮眼,由不得我不信。總之訴諸鬼怪也沒用,結果就是沒有注意到啦!

  我本以為告訴她時,她會大發雷霆臭罵我一頓,她也很有理由這樣做。印象中我在導師辦公室,低著頭,結結巴巴的向她說明。她沒說什麼,我也沒有再說什麼(是抄襲<愛>的意思嗎?)。良久,她才輕吐一口氣:「所以呢?要怎麼辦?」

  我們到導師辦公室旁的咖啡座-那是有她精心安放的桌椅、擺設的好地方-詳談。她向我詳細陳說選擇中央或政大利弊得失,最後,要我自己做決定。

  「還是政大吧!大不了指考嘛!」

  於是,我進了政大,也當上她的「學孫」。  

  http://www.wretch.cc/blog/llkfd5520/22835266

  感謝有這段影片,能消解我今夜有些沉鬱的心緒。

  敬我。

  也敬所有在裡頭的每個人。

  (某人不算)



  龍文真的很有心,居然肯無酬舉辦這不算小的模擬面試會。或許以後的學弟妹們,未必向他那麼有心,將今天這個例子延續下去,我相信對那些人而言,不管有上或沒上,一定對他以及面試官、義工們的熱心有很好的印象。

  十個高三生第一次踏上政大的山腳,心裡會有什麼感覺呢?

  不知為什麼,政大面試官只有三個教授,這次卻找來子齊、停雲、一個學姐和龍文本身四人。大概是想更仔細的觀照所有題目吧?我只是個完全不像流氓的和藹守關人,不知道他們面試的情況如何,不過聽那些模擬面試官說,有幾個是還滿有料的。有人提到成英姝還滿讓我驚訝的,雖然我沒真看過她的書,印象中不是愛情小說為主嗎?說了教授會知道嗎?這人可是連文采風流蘇子齊都不認得的呢!

  我們算是偷用台文所的教士和會議室,沒有向他們借,所以進行得還需要滿小心翼翼的。有個不知道是研究生還是誰的,盯上我守的會議室,向我說:「以後借教室要跟我們說一聲喔!」讓我驚嚇不已。

  有個學妹在等待進關時問我當年會不會緊張,我說當然會啊,深呼吸就是了。其實,哪有那麼簡單啊!我要去的前一天晚上還突然大感冒呢!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遇到扮黑臉起來著實可怕的堂錡老師喔?遙想那時我說喜歡余光中的散文,他沉吟道:「余光中的散文不好學喔……」我真是冷汗直流啊!因為依照我呈獻的作品集來看,八成都是網誌文章,哪有余光中的半點影子在?

  守關的時候真的很無聊,只能聽牧杰在那邊氓哥氓哥氓不停,背孟子都還比較有趣。直到剩下兩人,有空關可以亂玩時,我們才興奮了起來,開始狂問那些之前強裝正經的模擬面試官:

  「教授,可不可以教我怎麼自拍?」

  「教授,聽說要過『自拍入門』才能畢業,是不是真的啊?」

  「教授,你可不可以親自示範怎麼自拍啊?」

  ……諸如此類的。

  話說我怕子齊在學弟妹說到他不認識的作家,就隨口問他「夏曼‧藍波安」是誰。

  「我只認識康拉德耶!」

  「……他是原住民好嗎?」

  唉!

  吃飯時,有人問及這樣做會不會對不可能趕來政大的人不公平,有偏私之嫌。不過要真這樣說,我們根本不能把考古題洩漏出去,要不然對那些沒拿到考古題的人不就不公平?如此說來,我們要嘛就什麼都不做,連對自己的學弟妹都噤若寒蟬,要嘛就人人有獎,寄給所有通過第一階段的人一份人人一樣的考古題,這樣才不會有任何爭議。

  怎麼做都會有不公平的,資訊不對等永遠存在,這是現實。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得出來,今晚我的心情突然變得相當差。

  我沒有故意顯露出來,也沒有刻意隱藏。

  雖然不像以前會刻意張揚自己的憂傷以博取同情,不過有人秀秀總是好的,我也不想憋著。

  轉捩點在晚餐的地點。  

  我的錢大約只能勉力支付十人一桌的憩賢三樓。我早計畫好了,今早向爸爸要得兩百元,怎麼樣都一定付得起。誰知道被逆轉勝,還得多借十元。

  結果,還是得去理查啊……

  對我而言,理查一向是很貴又不見得多好吃的借代。

  我總覺得,依自己的經濟情況,不太適合去那種其實也不太合我的口味的地方。

  我不是因為大家決定去理查才不爽,原因很複雜,若真要解釋,大概就是一直以來的「鄉下情結」突然爆發出來,難以遏抑吧!

  所謂鄉下,不只是地理上和經濟上的,還包括心理上的。

  爸媽都是國中肄業。雖然阿公很有錢,但爸爸決定白手起家,離開鄉下(其實也才在新店)去打拚。我們曾經稍微有錢過,在他們是樹之林-一家連鎖衣飾店-的正副店長。然而在我小五時,因為業績不好而雙雙被開除。此後,爸爸擺水果攤;媽媽曾到工廠當女工,後來就沒在做了。就算加上在樹林的公寓舊家的房租,我們家的收入並不多。

  我一直在懷疑,爸媽光憑這麼一點點收錄,怎麼養得起在明志大學沒工作的哥哥,在政大依然沒工作的我,以及國二,只會吃和喜歡小曼的弟弟?即使以我們節省的程度,還是很詭異的一件事。

  不管稍微有錢或普普通通,我們家節儉如一。掉在地上的飯粒要撿起來吃掉、從喜筵包回來的菜至少可以吃三天、穿破的衣服要補了再補,而且衣服至今也沒多少件是我覺得能見人的,所以不用細心的同學也會看到我常穿某幾件衣服(或是穿某件讓伊柔不斷痴笑的)、穿破的鞋子穿到鞋底分離為止,而且我買的鞋子最貴的就是現在這雙650的……

  家裡從來沒有買書的習慣,都嘛要和舅媽、伯母、圖書館借;沒有正統文學的薰陶,小時候看的不脫中國傳奇故事、偉人傳記(好笑的事還有李登輝喔)、科學雜誌(小牛頓吧我想)之類的。稍微長大一點後,就到金石堂、甲蟲屋去白看書,看的也都是武俠、網路小說之類的通俗東西。唉唉!如果我有像子齊般的巨庫藏書,哼哼,他算什麼東西?

  爸爸雖然有休旅車,但那台車幾乎只載水果,載人大概都是去祖母家,所以我們家的出遊經驗幾乎等於零,更不用說出國遊覽了,因此我對風景的認識也極其單薄,只怕有八成來自徵媽的校園導覽,剩下二成才是地理課本。

  總而言之,我要說的是,因為這樣鄉土的環境,造就我這樣的人:愛吃人家吃不下的東西、不喜歡也不會寫文藝腔、覺得當局者沒反對還很喜歡就不算過分的裝熟、在不會被殺的情況下說話會很直……總而言之,粗魯無文。

  這樣的我,讓今夜變得與我格格不入。

  我突然覺得不想,也不配跟大家在一起。

  什麼都沒變,什麼都沒錯,是我變了。

  或許也是我錯了。

  我不是要埋怨我的家庭。我可以念我想念的書;雖然不能常吃零食,也還過得去,有這兩點,有健全的家庭,還有什麼好埋怨的?我更可以舉出一脫拉庫比我還糟千百萬倍的例子,譬如衣索比亞的難民之類的,來斥責我這樣的情緒的不對。

  我更不是要埋怨我現在的同學,當然,我會有不太喜歡的人,但我喜歡的,對我很好的人更多。

  譬如總給我嗆,還送我書,常請我吃東西(這是重點)的子齊。

  譬如總用極其惡劣的方式打響我知名度的牧杰。

  譬如肯問我「吃得飽嗎」的玫萱。

  譬如外表傻氣中帶有靈氣,其實心中充滿邪氣的伊柔。

  譬如嬌小直率而可愛的庭瑄。

  譬如我完全被他污染的史考特。

  譬如能正經也能污染我的玉米學長。

  譬如說話、唱歌、做事無一不喜感的桂禾。
  
  譬如明明不熟,卻還在我猶豫時先跟我微笑打招呼的亞琇。
  
  太多太多,我有什麼好埋怨的?

  不過,情緒就是情緒,這不是說比下有餘就可以瞬間消除的。

  是應該消除的,但沒那麼快。

  「吃那麼好。你不知道現在經濟不景氣喔?」爸爸給我錢時,淡淡的說。

  或許是因為這句話,我才會有那麼多想法。

  沒什麼的。總可以找出一條屬於我的路的。

  「他總是會回到北京來的。」雖然老舍的《離婚》中,張大哥這樣看老李,如果我真的不能再城市一點,或是說速度太慢的話,只好請大家多擔待一些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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