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部分從略。
古典:
屈原〈九歌〉、〈遠遊〉
司馬遷《史記》世家部分
劉勰《文心雕龍》六篇重要篇章
《陶淵明集》
羅貫中《三國演義》
施耐庵《水滸傳》(七十回本)
袁行霈《中國文學史》閱畢,並作摘要
現代:
虹影《鶴止步》
駱以軍《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
駱以軍《遣悲懷》(重閱)
黃春明《放生》
王禎和《香格里拉》
張愛玲《傾城之戀》
阮慶岳《秀雲》
陳芳明《風中蘆葦》
楊牧《山風海雨》
畢飛宇《青衣》
休斯頓.史密士《超越後現代心靈》
奧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紅》
霍桑《紅字》
吉本芭娜娜《虹》
● 方向
期末的這兩個禮拜過得很奢侈,三天兩頭就吃宵夜,而且昨天輕痰聯合家聚吃了近兩百,今晚是系籃隊聚,又噴了近兩百。當然東西是很好吃沒錯,不過這種生活形態對我這種窮苦人家而言,還是不要維持太久會比較好。
今天早上可以說是本學期最後一次練球,不過不算正式就是了。因為不正式,包括我只有五個人到,所以一直以同一種陣容打全場,又因為一直贏球,很少下場休息,所以直到現在我大腿兩條肌肉仍嚴重酸痛,又加上天冷過敏而鼻塞,整天有一半時間都不太好受。大概是剛考完期末考,簡直是要大病一場的態勢。
今天吃的是公館的Bongos,之前聽聞是很有名的西式餐廳。餐廳藏身在捷運公館站附近的巷弄,明明對這家店之前沒什麼印象,可是越走卻越覺熟悉,直到進了店裡頭,發現那在角落呈半圓形的區域,以及一整排原文書,才想起這是我第一次吃家聚的地方。
那次家聚也是聯合的,快二十個學長姐與同學塞滿了那個區域。除了到現在我已經很熟悉的品嘉和子齊等人,以及帶我來的阿布學姊之外,他們的面孔連模糊的輪廓都掌握不到了。那時候點了什麼?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除了記得那時一直被品嘉的馬尾甩到之外,一無所知。不過我可以推測得出,那時的我一定是沉默寡言,面惡而看不出心善吧?那時的自己,一定不如面前的球經們如此自然可愛而討喜吧?(可惜即使是現在的我,仍無法主動跟人家拉近距離,這算哪門子副隊長?)
那時,都市的光燿華采令我暗自羨慕,又暗自傷懷無能接近(要錢啊可是即使賺錢我也不想花在那裡啊),因而之後寫了些如今想來有些現代主義的作品。躲在冷漠的面容中,肚裡充滿疑惑:為什麼可以這麼快人與人之間就可以如此熱絡,彷彿不須多少時間的蘊釀,而這樣的熱度是真的嗎?如果耀眼的火堆自己送上門來,我可以全盤信任的搓手接近嗎?可以先觀望一陣而不將自己投入為柴薪嗎?回想第一次的家聚,竟可以折射出我對政大中文的諸般好奇與膽怯。
其實我一直都是一隻自卑與自大交纏不休的困獸吧?即使大二之後的我看似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了,有時仍不禁自疑:那是真的自己嗎?在同學之間「惡質學者」之名甚囂塵上,在系籃因被嗆而存在,在輕痰以苦讀作品和不像學長見長。即使是現在,有時仍會覺得,我是在作別人認同、以為有價值的自己,那不是真的,偶爾作一點我覺得比較像自己的自己,就會感到有些視我為歧異的奇異眼光,何況是當時怯生生的我,總不禁重新自疑:到底有誰在意我是不是真的?
比如說,有人可以不管我的節儉成性斤斤計較是從何而來,只看得到一直吃人家剩的東西是多麼不大器(我不是最近已經盡量遷就大家吃比較貴的地方了嗎?可是不免還是會有遲疑的舉動,可見還是失敗);有人可以批判我大一下學期那場如今只引以為談助的大戰是無理取鬧,他不會知道當時的我是多麼的自卑,以至於當自己感到被當作一個鄉下無知的傢伙而看低一截時,會是多強烈的羞憤,即使到現在,傷痕仍偶爾在燃燒(當然人家可能傷得更重就是了);我的外型是如此兇惡,我的聲音是如此殘暴吵人,我的動作總是大而激動,近乎戲劇化演出,我扮演的角色讓人記得住,同時也就得付出被嗤笑眼光嘲笑的代價,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當我試圖以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來消解時,發現這是多麼的困難。
……以上絕大部分的文字都是剛開始鼻塞以及全身痠痛那天寫的,混亂且有些情緒,但想想還是留著吧,反正也好久沒出現這種直抒少隱的文字了。
儘管近來特別常用道家的破除價值論來讓自己逍遙些,儒家著重對社會人世是否價值的觀念仍是深植我心。
至今想起這些曾經有的,如今也未嘗沒有的「誤讀」(但在後現代社會這些不都是可以容許而無所謂對錯的嗎),不是這個想法不對,而是我個人修養不足,只能對別人說聲抱歉,並嚴加譴責、督促自己……這並不是嘲諷的反話。有些人為他人對自己有所謂的誤解而感到憤怒,只是因為那觸犯到了自尊,有時會冷酷的覺得,那不過是自私的自憐。我不覺得我是那樣,至少我不能是那樣,憤怒與不屑的反抗底下,其實還是恐懼吧?理性上,我不覺得自己該是被了解的,那只是一種渴望,有沒有得到,只得看天吃飯。
為求彌補,補記在這學期漢魏最後一堂課與深深的談話。她說大三以來都很少見到我了(其實一直以來都不多啦唉唉),大概是因為大三的必修都被排在不同層樓甚至是不同棟建築物,也都沒選到什麼共同的課。她說她覺得很可惜。其實我很怕聽到這種話,因為會讓我覺得自己沒能和她成為好朋友,是更可惜的事(在大學有很多人都讓我有這樣的感覺),但是聽到她這麼說,也只有暗自溫馨的道理。
其實我一直都記得,某次中文文書處理課,課上到晚上六點。走下資訊時她發現忘了東西在教室,我便自告奮勇陪她回去拿(現在的我想必沒奮勇了,因為怕被說閒話,很討厭心中出現被認為圖謀不軌的多疑),分開時她問我上山回女生宿舍該往哪走,我指給她看。
後來才發現我指的方向是錯的(這種逆轉結局是哪招)。
● 緣法
期末考前一周三34,古典小說停課,碰巧下山時遇到偉軒,便一起去聽聽這學期漢魏最後一堂課。和以前的我們一樣是報告,和以前的我們這組一樣在報告夏宇和黃春明的詩。以前對詩歌比較細微的地方都很模糊,頂多懂得用些術語妝點,過了一年,雖然生活經歷也說不上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似乎對詩歌的某些幽深仍是多了點體悟,這未必關乎個人才具或努力,只能說是時間的贈禮。比如說,現在我就覺得這兩人被擺在一起報告就頗有巧思:一位是常被當作後現代詩歌的典範,不斷探測語言邊際的「有趣」詩人,一位是總被目為寫實、鄉土的樸實小說家,同樣面對死亡,一位面對的是開啟自己世界窗口的人,一位面對的是從自己為之開啟的窗口走出的人,同樣都是如此誠懇而敬慎,一字一句不輕易脫手而出,芳汶老師應當是希望我們能否看到兩者互相對照、補充之下所折射出的多面光彩。
當年報告負責的兩首詩,除了自己那時表達能力比現在都還差上許多外,畢竟生命經歷還是不夠充盈,對這兩首詩的深刻意韻有沒有搔到癢處都是個問題(根據之前的網誌,當時我有被車車附身的絕望感),替組員補充報告夏宇〈野餐〉也沒想到要思考得那麼多,沒想到老師卻選擇以我為煉金石,在台上我戰戰兢兢,在台下她敏銳深刻,就此展開一場對此詩的快問快答,那時她問了什麼我答了什麼早就一片茫然,但至今我深深相信,那不僅是我與老師進一步認識的契機,更是我之所以能成為現在的我的轉捩點之一。以一位已聽過、報告過這兩首詩的學長身分回來觀看,雖然只有一節課多,無法看到這一組全面的情況,更無緣見識之前詒徽與芳汶老師的對話,但還是很高興聽到一些我們這組不曾探討到的新穎分析,尤其是書愷朗讀黃春明〈我知道你還在家裡〉,這篇文章當年我也曾推薦子齊引用,書愷念來低沉中有真情,一年前的我並沒很深感受到這篇文章的情感波濤,這次聽他念來卻差點抵擋不住。這證明了只要是經典的作品,只要自己有更深層更不一樣的生命狀態與感受力,永遠不愁有更新的角度來加以發掘。
在課堂上老師以去年我們的報告和今年學弟妹的報告相比較,因為以我為我們這組報告的所有格,所以我的名字一直被提到,暗爽歸暗爽,好歹我還是有羞恥心,畢竟我就算認識好些學弟妹,整個班還是有起碼三分之二的人不知道我是哪根蔥,更不用說知道我就坐在後面不敢抬頭了。我們這組的報告若有成功之處,很大一部分也是在於小鬼的構想,我自己的報告並沒說多好,不過對於當年與老師的那場對答,我倒頗為自信是對學習很有助益的方式,只是這也並非由我自己開發出來,而是老師的引導得法。下課時跟深深聊天時才發現老師在之前已經跟她說過了,她不知道我在後面,也覺得沒什麼奇怪,此時更強烈暗爽是一定要的,但暗爽之下還是滿心的不好意思,與感激。
之前就聽聞有一位八十五歲的社區大學老師,每次漢魏都會前來旁聽,那天他也全程在場,還送了一聯親筆嵌有老師名字的書法與水墨畫給她,難怪老師說好不哭的(話說有實踐過嗎),說到那幅墨寶仍忍不住感動落淚。她說,她總會想自己在上課時,父親會不會在天上看著她,她相信他有在看。看到這位爺爺每次不遲到不早退都來聽課,她彷彿見到她的父親,她說,他就像是這個班上的守護神。莫名的我的眼淚也來了。
這位爺爺之後也起身發言。他說,芳汶老師帶給大家的,不只是詩書上的知識,更重要的是她傳達出中國詩歌的韻味。他在社區大學也是教唐詩的,難怪精道的點出了「韻味」二字。我以為中國傳統的精神最重知行合一,無論是思想還是文學皆是如此,因而對知識的最高體認不在於章句記誦、技法、象徵、術語或邏輯推演這些外在之知,而是在於生命全心的投入和涵詠,主客合一,化於無形。我覺得老師透過少量的詩歌與一則則故事試圖告訴我們、或說引導我們的正是這點,能接收到她的頻率的就能得益許多,沒辦法的就是沒辦法,但我認為這樣的老師比單單能傳授外在之知的人還要難能可貴,我以為知識可以靠自己累積,然而在文學和思想的門徑方面,卻不見得是自己一步一步踏實的走就可以找到更高一層的階梯的。
舉一首眾所皆知的詩的第一句,讓我們一起思考,便可略知我試圖闡釋的是什麼意思:「多情卻似總無情」(杜牧〈惜別〉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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