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韓慧瑩一出劍,凌厲之氣暴漲,彷彿寶劍一出匣,立刻大放光采,和對張揚傑時大不相同。她深知,心理戰對蕭已經無用,唯有釋放全部實力才有取勝之機。
蕭以最適意的姿勢站著,以不變應萬變。他的周身似乎全是破綻,然而,千萬破綻反倒讓人不知從何下手,連成一片堅不可摧的盾牌。
韓慧瑩縱出之際,劍尖已直指他的眉心。她見他仍沉靜以對,臉上微現訝色,卻還是一招「白虹貫日」,直取他的眉心。
依照武學常識,絕不會有人如韓慧瑩般,不僅率先出手,還用如此普通的招式,若真如此,也一定還有其他後著或變招,她卻似乎真要一劍就穿過他的眉心,直到他的方圓一尺之內,她都沒有變招的意思。
面對如此近乎愚蠢的攻擊,蕭反而也面露異色,瞬時拔劍出鞘,正面迎擊。
「鏘」的一聲,震得在場學生耳膜隱隱生痛。蕭微退一步,韓慧瑩則藉反震之力往後飛去,在一株桃樹樹幹上停下,一蹬,又如炮彈般衝向他,絲毫不給他半分喘息機會。
「哦?」蕭輕嘆。一招「鬼輪斬」,由下往上斜切。韓慧瑩輕沾他的劍鋒一下,便改直刺為橫斬,變招速度之迅捷,別說在場的學生只能看到一團刀光劍影,聽到一連串清脆的叮鈴聲,即使是一流高手,也只能粗略看出韓慧瑩已在一瞬間變了七招,而蕭以一招擋過七招,但確切招式就看不出來了。
越女劍法據說乃春秋越女阿青所創。她不識之無,劍法全脫胎於自然,無跡可尋,唯一的特點就是「快」字。傳說她大破五千甲兵,他們的兵器全被擊落,無人能擋,也無人知道是怎麼被刺中的。後人儘管新創了許多精微的招式變化,但「快」這一字卻反而不受重視。
韓慧瑩師承宋代韓家一門,卻反而透過《吳越春秋》等記載越女軼事的典籍,自悟出越女劍法的精要。與張揚傑一戰,雖然體力消耗不輕,也讓她重新找回劍藝,現在的她,可說是世界超一流的劍法大家。
此時韓慧瑩手腳已施展開來,將蕭包圍在一圈劍網之中,而她便在他的身邊快速游走著,襯上落花,遠看真像是仙子在翩翩起舞。學生們知道不可能逃,便專注的看這場恐怕以後都沒機會見到的對決,見到韓慧瑩似乎佔上優勢,心中都不禁暗暗叫好。只有祐達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痛苦中,根本沒抬起頭看他們一眼。
「好!」蕭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紅潤,那是興奮的徵兆。他運內力於長劍,硬是震開韓慧瑩,讓她無法再如此密集的攻擊,隨即使一套「亂劈風」刀法,擴大自己的攻擊圈。這套刀法雖然常見,但能像他使到氣勢凜然、生風刮人的可沒幾人。韓慧瑩稍做試探,立刻被一股強悍的力道盪開,便不再硬闖,退開數步,轉攻為守。
蕭的劍法向以橫霸制人,見韓慧瑩無法欺身,他大吼一聲「岩崩」,當頭劈下,韓慧瑩見勢無可避,橫劍接下。劍鳴嗡嗡大作。學生們不僅耳膜生痛,心臟似乎也被擠壓著,十分不舒服。
韓慧瑩見不能討好,驀然右腳橫踢,掃起大片落花,襲向蕭的雙眼,趁勢一個「細胸巧翻雲」身法,退到兩丈開外。
蕭不慌不忙,俐落一道「燕迴斬」,盪開所有殘瓣。即使是柔弱的花朵,注入韓慧瑩的內力後,打在蕭的劍上竟也錚錚有聲。
「你的內力……在女人中很少見。」蕭淡淡道。
「誰說女人就不能練內功呢?現在我看男人練內功的也很少了。」
「子雅誘我出手,後發制人;你是直接出手,先發制人……你們兩個不一樣,卻又一樣。」
「剛剛的交戰,想必你我兩人都很清楚對方的實力了。拿出你打敗子雅的招式!」韓慧瑩喝道。
「你的氣力不支,才要激我,是嗎?」
「就算你知道又怎樣?反正你就算想拖戰,也由不得你。」韓慧瑩心下一凜,語氣仍是毫不相讓。
「我也喜歡速戰速決。稱你心意,又有什麼關係?」蕭劍尖拄地,殺氣收斂。
「那就多謝了!」韓慧瑩投以敬重的眼神,屏息觀察他的動態。
蕭的殺氣瞬間消失,學生們的壓力頓時也完全不見,由於太過突然,他們就像太空人在外太空被剝掉裝備一般,瞬間有種難受的膨脹感,隨即他們雙腳一軟,紛紛跌坐到地上。
韓慧瑩從沒看過能將如此強烈的殺氣瞬間收回的人,心下大驚,連忙叫道:「大家再退後!」他們連忙跌跌撞撞的散躲到幾棵桃樹後。
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他們也沒有一絲逃走的念頭。他們的注意力早已全放在對峙的兩人身上,竟將逃念掩蓋住了。
「請。」韓慧瑩舉劍。
「請。」蕭揚刃。
9-2 9-4
一瞬間,不,是半瞬間,韓慧瑩劍鋒已至蕭周身一丈內。
在學生的腦海,完全省略兩點之間的移動過程,在他們看來完全是瞬間移動。
突然,激風大作,氣勁狂掃。
他們只瞥見韓慧瑩憑空停頓在蕭的一丈前,隨即被一大片受風竄起的落花殘葉遮住視線,打得他們隱隱作痛。他們又連退了好幾步。
「喔!」也不知是誰發出讚嘆似的驚呼。
現場只有眾人的呼吸聲,以及啪沙啪沙的枝葉落地聲。除外,一片死寂。
塵埃終於落定。
眾人屏息,凝視遠處兩人。
兩人依舊對峙,雙雙站在和風暴發生前幾乎一樣的位置上。兩人臉上都泛出紅光,是真氣運行到極致的徵兆。
劍上有血。
「剛剛……是劍氣嗎?」好一會兒,韓慧瑩才開口。
「是。」
「沒想到傳說中的劍氣,竟然能有這樣強悍的力道,我今天是第一次遇見……子雅真的讓你使出這招嗎?」
「我以此招敗他。」
「看來這些年的歷練,他又更上一層樓了。」韓慧瑩欣慰的微微一笑。
「我也從未見過,一個女人能將劍法發揮到這種境界……能破我的『裂浪擊』。」
蕭的嘴邊開始滲血,灰衣的胸膛部份也漸漸染成極其詭異的醬紅色。
他劍上被韓慧瑩的劍勁衝破的孔洞熱煙猶飄。
「只怕會有這樣的結果,也不全是『火鳳絕鳴』的功勞。你和子雅決鬥後,想必就已經有暗傷了吧?唉!如果不是要保護學生,我實在不願勝之不武。」
「總之是我輸了,走吧。」 他的神態十分平靜。
他單膝跪下,不再多說。
也沒法多說了。
「你……你是我的對手當中,唯一稱得上是真正的武者的人。」即使他是敵人,韓慧瑩也不禁肅然起敬。
刺中他的一瞬間,她甚至有留手的念頭,然而劍勢太強,已難收回。更何況,她身繫四名學生和一名老師的生命,也不容她感情用事。
「沒想到現代武林還有這等人物……為虎作倀,何必呢?」她喃喃道。
「贏……是贏了嗎?」承翰在樹後小聲說,語氣還有些顫抖。
「贏了啦!可以出來了。」韓慧瑩聽見了,心下一笑,將他們喊回。
學生和王蕙心慢慢返回,偷偷觀望彷彿雕像的蕭。儘管他已死,彷彿還有餘威似的,讓他們不敢直視。
「老師……你沒事吧?」羽萱問。她之前雖沒很喜歡韓慧瑩,倒也不像惠玲、伊帆那樣深厭,現在韓慧瑩更成了救星,關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有些累而已。」韓慧瑩微笑道。
「結束了吧?」惠玲淡淡的說。
「我想是吧!出路快要到了。」
「是嗎?」
韓慧瑩驀然回頭。
厲掌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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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掌來得無聲無息,竟不帶一絲殺氣。聲至,掌亦至,且時間算得妙至毫巓,即使韓慧瑩使劍阻擋,這散發寒氣的掌氣必先印上她的胸膛。
韓慧瑩大驚,縱退一步,右足踢其腕部的「勞宮穴」。那人變招更快,已反掌為擒拿,欲斷她腳踝。她立刻收足,一招「分花拂柳」,畫出劍圈,亦攻亦守,想要將那人逼退。那人卻不懼怕,著著搶攻,宛若她手裡拿著並不是劍,只是根樹枝罷了。
韓慧瑩手上雖有武器,然而激戰過後,氣力嚴重不繼,而此人掌法之奇詭前所未見,又挾帶莫名陰冷的寒氣,讓她無法充分施展手腳。
那人輕笑一聲,攻勢再催,彷彿於劍光中悠遊跳舞般,使一招「陽關三疊浪」,竟是存心擊向劍鋒。韓慧瑩不敢大意,決定以守為先,橫劍欲擋。那人也不換招,左掌拍上劍鋒,竟毫髮無傷,反而還以陰勁吸住了劍。那人右掌也沒閒著,從劍鋒不及處潛進,籠罩韓慧瑩諸多要穴。
韓慧瑩不得已,左掌運足內勁,迎向那人的右掌。接觸剎那,韓慧瑩便覺一股陰寒之氣絲絲襲來。一般人的內力,總是不絕輸出,這人卻能將內力凝成一線,單點突破,可發可收,讓人防不勝防。韓慧瑩體力若沒消耗,還有能力阻擋,現在她的內力只怕不及五成,只覺那人的氣勁已延左臂心經一脈滲入,如浸寒冰。
驀然那人左手鬆開,竟翻入劍圈之內,直擊韓慧瑩胸口。她不及反應,「碰」的一聲,被擊出三尺之外。
「唔……」韓慧瑩想嘔血,竟嘔之不出,這積鬱難發的感覺比吐血三升還要難受。她不禁跌坐在地,一坐下,任她在掙扎也爬不起來了。
「你的天突、璇璣、神藏、靈墟四大要穴都被我以寒氣封住,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沒人可以解除。你也不用試圖用內力衝開它,我可不是張揚傑,自恃武功,讓你有可趁之機。即使我知道你體力剩不到五成,剛剛一樣是全力以赴。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還能跟我過到三十招開外,我本以為偷襲之下能一擊得手的。」
「果然……是你。」
「哦?為什麼這樣說?照理來講,你應該是說『為什麼是你』才對呀?」
「因為我早在懷疑你。」
「哦?願聞其詳呢!」
「你的易容術的確很高明……我之前還以為這種技術只是傳說,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變成另一個人卻不被發現,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多謝誇獎。既然我像你說的那麼高明,你又是怎麼注意到的?」那人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因為你有兩個地方很奇怪。」
「哦?」
「其實應該說,因為那兩個地方沒什麼異狀,才讓我覺得奇怪……那時你身上都有擦傷,卻有兩個地方沒有。第一是你的鞋子,居然沒有新的刮痕;第二,也是最讓我注意的地方,你的臉也沒有任何擦傷,這很不合理。」
「鞋子部份的確是我疏忽了,畢竟那時我是臨機應變,一時沒想那麼多。」那人點點頭:「至於臉的部份,儘管現代製作人皮面具的技術已較從前進步許多,甚至精細到可以做出很自然的表情,只差做不出太誇張的表情就是了,然而,我還是沒把握能畫出能騙過你眼睛的傷口。」
「難怪之前你總是笑臉迎人,就算是驚怕,應該是裝作害怕的樣子才對,可是你也顯得很鎮靜的樣子……後來學生告訴我他們被逼著自相殘殺的事,那個人有學生的名單也就算了,居然還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除非是曾經近距離觀察他們很長一段時間,否則不可能單靠偷取學校資料就能辦到。」
「要打進他們的生活圈,比起潛伏到別的組織竊取情報,也容易不到哪去。年輕人對老師總有莫名的反抗感,除非真的好到沒話說,否則很難突破他們的心防呢!哈!我想同樣是老師的你,應該深有感觸吧!」她露出一抹微笑。
是冬陽般的微笑。
也是神祕的微笑。
「像你這樣傷害學生的人,還有資格叫老師嗎?王,蕙,心!」
王蕙心輕笑一聲,俐落的剝掉臉上面具,隨後出現的,是一張樸實無奇的臉。
「蕙心已亡,我的名字早告訴你了。」她覺得現在連咆哮都顯得有氣無力的韓慧瑩好笑極了:「我本來就沒有以老師自居呀!可笑的是,你平常一直對我說,你對學生多麼盡心盡力,說什麼他們沒辦法找到比你要好的老師了,可是你的學生好像比較喜歡我這個假老師呢!」
「虛偽只能騙過一時!」
「我本來就沒有要欺騙他們到永久啊!反正我偽裝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倒是你,有沒有別的問題想問我呢?我可是故意留下你的命唷,要不然依照我以前的作法,你還能在這邊大呼小叫嗎?所以好好珍惜你剩下的時間吧!」
「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是問我為什麼要對付這群學生?是問我為什麼學生隱瞞你班遊的事的時候,還要偷偷告訴你?是問我為什麼不四人聯手將你擊倒?還是要問為什麼我要留下你的性命?」
「我都想問。」韓慧瑩冷冷道。
「好話不說第二遍喔!」
「我等待今天已經好久了。其實除了你之外,在台灣根本找不到有資格與我們為敵的人,我們其實不需要顧忌什麼,只是我這個人行事謹慎,總想等到最佳的時機再行動。
「剛好兩個禮拜前,佳祈向我提出這個計畫,還叫我不要告訴你,還有什麼地點比在這種深山野嶺下手還要好呢?他們也不出我所料,不但接受我提出的地點,還讓我處理行程的問題。一個禮拜前,我已經探勘好地形,和他們商討好他們分駐的地點,由張揚傑作先鋒,其他兩個人只要待命就好了。
「到天藏山區之前都如我計畫。我沒想到的是,凱翔居然把你給氣走了,我原本是想讓你和張揚傑對上,由我將學生帶到隼那兒的。那時我真有點怕張揚傑殺得太起勁,之後隼就沒得玩了,好在你還是及時趕回來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原本的『大逃殺』名單雖然少了,剩下來的人居然還剛好成對呢!哈!你可別氣,這點可不是我安排的。
「我將學生帶走後,就偷偷通知隼趕來攔截我們,雖然我早就在學生們身上噴了留步香--也就是他們說味道很棒的防蚊液,我還是怕他不能及時掌握到我們的正確位置,所以我就放了好幾顆煙霧彈,一方面拖慢全體速度,一方面讓他看到。好死不死,他的飛刀居然瞄準我射來,我又不能用輕功閃躲或徒手接住,所以我只好假裝摔下石樑,跳到另一個山徑裡。這時我已知道張揚傑死了--他們三個人身上我都裝有竊聽器,便等你追蹤過來發現我。我原本以為應該是你和隼對上,甄心怡卻早一步犧牲自己。
「好在接下來就沒什麼變數了。蕭的追蹤能力無需我擔心,省了我思考如何在你面前傳訊息給他們的麻煩……行動至今大概就是這樣,還有什麼問題嗎?」她用向學生提問的語氣結束這段解說。
「聽你這麼說,其他三個人都不知道王蕙心就是你?」
「聰明!不愧是能想到我的身分的人呢……我之前只跟他們說會用信號器之類的東西隨時監控學生的情況,他們也不知道我用這個身份潛入學校。他們三人儘管各霸一方,但對我還算信任,一點也沒疑心。隼臨死前還是認出了我,我猜是因為發覺到我暗施掌氣小小震歪他的鎖鏈槍了吧,他對自己的準頭可是很有自信的呢!那時他叫得可真淒厲呢!好在他沒喊出我是誰,要不然事情可就沒那麼順利了。」
「原來他那時慘叫的對象,不是我,是那時在我背上的你……所以,你是故意要他死的?難道你之所以故意讓他們一個一個出現,是為了……」
「聰明!一點就通呢!哈!我記得那時學生們都在互相看誰才是抓扒仔,完全沒想到那個可惡的洩密者,就是他們最喜歡的、口口聲聲說會保守秘密的蕙心老師……說服他們很簡單,還是蕭自己說不要一起出手的。他們都自恃武功,要他們出手對付一群小鬼頭已經夠不光采了,他們當然不會想一起出現。要不是有『東西』可看,他們根本不會親自來
「我們四人自六代以前就互為聯盟,雖然第一代之後便沒有主宰,四家關係一直相當密切,可說是同進同退,一直到這一代也是一樣,所以他們都不會想到要防範我。儘管如此,我還是沒把握能毫髮無傷的將他們三人一次除掉,尤其是蕭,他的武功最令我忌憚,所以只好請你幫忙一下囉!我原本以為你會敗在他手下,然後再由我取漁翁之利,不過現在還是我得到漁翁之利就是了。」
「我懂了……聽子雅說,張揚傑和隼都有龐大的黑幫產業,想必你早已滲透他們的組織,他們一死,你就能慢慢蠶食他們,劃入你的勢力。至於蕭,雖然他們的家族勢力近來似乎不大,族人都鑽心求研劍道,當中也有無數好手可供你利用吧?」
「差不多全給你說中了。子雅是那位先和蕭打上一場的少年是吧?哪天見到他,我真要和他道謝,要不是他,你也很難贏得了蕭……還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
「張揚傑、隼和蕭我都聽過,就只有你,我從來不知道有你這樣的人。問你究竟是誰,你大概也不會告訴我吧!」
「我這樣的人,不會是『誰』的。」她一笑,又道:「你知道又有什麼用?反正你也不能說給別人聽了,不是嗎?」
「是啊……」她瞧瞧另一邊看得目瞪口呆的學生,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他們也是一樣吧……」
「這可不一定了。」她神秘的笑了笑,又道:「你應該還有一個問題吧?」
「目前也只剩下這個問題了:你為什麼要找上這群學生?」
「終於到了問題的核心了!」她輕輕拊掌,只是笑著,並不馬上接話,好像是在思索要如何解答這個問題才最完善。
好一會兒,她才輕輕問了一聲話。
只是輕輕一聲,學生們竟感覺心臟被重重擊了一下。
韓慧瑩雙眼倏地張大。
這一秒的天地,彷彿已不再是前一秒的天地。
「你聽過『黑暗之子』嗎?」
9-5
黑暗之子。完全背離光明的可怕宿命。
可能是幾十年,可能是幾百年,在萬萬凡人之中,就會出現有這樣可怕宿命的一個人。
歷代以來,他們不載於任何典籍,只依稀存於江湖耆老的口耳相傳。
傳說在宿命還沒長成前,那人和常人無異,沒人會察覺得到。
傳說當這份宿命覺醒時,天狗蝕月,狂風暴雨,霹靂轟隆。
傳說那人力量之可怕,可怕到非人境界,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是「非人境界」。
傳說那人生性之可怕,腦中唯一有的,就是毀滅。
沒人可以確切形容那人,只能用許多誇張的形容詞來增飾,然而那莫名可怖的氣息,依然使聽到這則傳說的武人,不管勇敢與否,都不由得感到一陣悚動。
武人的直覺通常敏銳。悚動,即是危險的徵兆。
聽完王蕙心對黑暗之子的簡介,韓慧瑩雖然不想表現出來,臉色還是變了:「黑暗之子……真的存在?」
她早年也聽過這樣的傳說,但從來沒當真過--儘管她也是感到悚動的其中一人。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可沒真的見過。」王蕙心微笑:「你猜,前一世的黑暗之子是誰?」
「……」韓慧瑩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戲弄。
「唉!真不好玩。據說,前一世的黑暗之子,你一定想不到,就是中國的殺人魔王--毛澤東。他能幾經挫敗,卻總能越爬越高,並不是偶然的。蔣中正乃一世梟雄,當初也擁有壓倒性的軍事優勢,卻還是敗在他手上,只能逃到臺灣苟延殘喘。那些在歷史上被誣陷為走資派,鬥臭鬥死的大人物們,其實各個都身懷武功,卻還是一個個被紅衛兵鬥死了。其實,是毛澤東親手廢了他們的武功,再將他們扔到紅衛兵裡任那些毛頭小鬼凌辱,這可比殺了他們還慘。」
韓慧瑩知道中國,以至於世界各國的領導階層,身負武功的並不在少數。畢竟,如果自己沒有一點身手,很容易就被敵方派殺手刺殺了。毛澤東就算真如王蕙心所說,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張揚傑、隼、蕭和我,都是三代前黑暗之子的得力助手的後代。這也是當初我們能如此緊密相依五代的原因。透過西方的占星術和中國的河洛易術,上一代告訴我們,黑暗之子即將降生在我們這一代,要我們好好輔佐。話說黑暗之子降生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短了,我記得毛澤東過世到現在還沒超過五十年吧,可見正不勝邪啊……現在這個凡事電腦化的時代,找人更加方便,沒花一年,我就鎖定了這個學校的這個班……你大概從沒想過,自己的學生裡會出現一個大人物吧?」
韓慧瑩不禁倒吸一口氣,不禁瞄了瞄在她眼中只是孩子的學生們。。
學生們的驚駭更深了:王蕙心的意思豈不是說,聽起來好像很可怕的黑暗之子,就在他們之間?
說不定……就是自己?
「不過,我還是沒辦法光靠資料就查出哪個人是黑暗之子。我潛入這個班的目的,有一大原因也是想要觀察誰才是黑暗之子……放心,到現在我也看不出來誰是。」她向學生們微笑:「根據傳說,黑暗之子的覺醒,必定要有恐懼、憤怒、悲傷、絕望等極度負面的情緒作為催化劑,要不然,黑暗之子也可能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有些時代的承平時期長至一兩百年,多半是因為這點例外。所以呢,我設計了今天這幾重關卡:張揚傑的隨機屠殺、隼的大逃殺遊戲和蕭的強烈殺氣帶給你們的心理重壓。幸運的是,這三個關卡都讓你們經歷到,也都過了……」
韓慧瑩打斷她的話:「你剛剛說連你都不知道誰是黑暗之子,那你就不怕他在其中一關被殺死嗎?」
「既然是黑暗之子,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殺掉吧?」王蕙心淡淡一笑。
「我看你是想,殺了他也好,這樣你就能完全掌控張揚傑和隼的勢力,不必受人頤指氣使了吧!」韓慧瑩冷笑道。
王蕙心不理她,看看手錶,續道:「好了,也快晚上了,我們來進行最後一關吧!」
「還有最後一關?」五名學生的心中同時驚道。
「有什麼好驚訝的呢?難道我要坐著等你們之中的誰自己覺醒嗎?放心,我要你們做的事情非常簡單,不會傷到你們,也不會要你們去殺人,畢竟我也教你們一年多了嘛!」她對學生們笑著,依然是平常在課堂上的那種笑容。
看起來人畜無害。
才怪。
「你又想對他們做什麼?」韓慧瑩怒極,勉強運氣要衝破封穴,可是內氣偏偏衝至那些穴道時,就好像有一堵厚實的牆擋住去路,還差點因為反作用力而反噬自己。她猛咳數下,全身又更脫力,連運氣都力有未逮了。
「對不起,我真的好無能……」她看著開始發抖的學生們,心道。
「別怕啦!看你們那副好像我會將你們生吞活剝的樣子,我可是你們說把慧瑩老師換掉,讓我當導師最好的蕙心老師耶……放心,規則真的很簡單。」她指著韓慧瑩:「你們只要打她兩巴掌,就可以走了。我絕對不會阻撓,也不會派人去追殺你們。怎麼樣?夠簡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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