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

　　他的字筆多圓轉，看似遊戲，又不失法度。

　　從沒想過，我有這個榮幸，能接下這位大師的親筆簽名與留話。

　　老是跟我炫耀見過余老的子雅，哼哼，創世紀詩社可不比藍星差啊！

　　如果高中課本不是翰林版的，可能會不認識他；就算是翰林版的，也極可能忘了他，我便剪些維基百科的資料：

　　瘂弦，民國二十一年生，是台灣的詩人。瘂弦的作品充滿了超現實主義的色彩。他的詩在六零年代台灣崛起的名家中，口語生動活潑、音樂性最強，並最能表現悲憫情懷、生命之甜美與現代人生命困境之探索。與張默和洛夫創立「創世紀詩社」，發行《創世紀》詩刊，人稱詩壇「鐵三角」。

　　要說我認識他很深，也是騙人的。我對他的了解，絕大部分是從課本的作者資料，包括課文我只認得他三首詩。另外，我也在論壇看過有人說，從前他當聯合報主編時，退稿信都親筆寫，甚至還會於信中提點投稿的人（哪像我收到的那四封根本都設定好的東西）

　　事實上，演講的時間衝到英文，中文系的都一樣，而且地點是在世新大學。然而，不僅演講者吸引我，那講題更是令我興奮不已：「人人可以是詩人」啊！只要有心就可以了是嗎？那還猶豫什麼呢？剛好今天英文也沒討論課，絕不會點名，雖然之前有這麼一篇版主回覆，我也顧不得了：

翹課是不對的行為唷～～（其實我也翹過了！？）

　　瘂弦的容貌跟課本差沒太多，只是頭髮稀疏了許多，但雙眉微垂，臉型微圓，慈祥可親。這樣的一個人，像是詩人，但卻不像個軍人了。（他民國三十八年從軍，至民國五十五年以少校軍銜退伍）

　　他雖然因為時間關係，沒將大綱中的「創作手法」講完，但講的也夠多了，在此不一一說，只挑幾個比較有趣的地方講。

　　他一開始，先說他認為做詩人需要準備的十項工夫。從拜師、交友、取筆名、佈置書房……一路說到第十項－－戀愛。他說戀愛談愈多愈好，傷得愈深，詩寫得愈好（子雅可證？）。此話一出，同行的四人與我同時望向眼睛突然發光的子齊－－他已對我們說過不下千遍「我要談戀愛」了。

　　說到詩人的特質，他認為詩人要有赤子之心，並舉例：「像之前中原大學，有個女生從二樓跳下去，那男的還閃掉。而那個女生勇敢的往下跳，這就是赤子之心。」要不是瘂弦很關心時事，要嘛就是中原那對情侶實在鬧太大了……

　　從前學詩，是有實用價值的，例如春秋戰國時代，詩經就常常被引用當作外交辭令。現在，雖然詩，乃至於文學，看起來於日常生活中已經沒什麼用，但它對創意的啟發、美感的觸動都有很大的幫助，只是不能輕易看出來罷了。像瘂弦便以他戎旅的經驗為例，他認為，國民黨之所以敗給共產黨，有個原因便是標語擬的不好，君不見共產黨順口溜滿天飛，而國民黨除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之外，還有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口號呢？

　　離題一下。話說今晚我張大春有一本新書，裡頭也有提到了文言文比例的問題，他認為，沒人可以證明增加文言文比例真的能平均提高學生國文的能力，重點還是該擺在教育，不過這類想法和張曉風曾說老師應具備講解典故的能力也差不多就是了。想要搶救國文能力，老師、學生、家長和出題教授的心態都要有所轉變才是。

　　演講快結束時，瘂弦居然說，如果還有問題，或有詩作想要請他看，歡迎大家到研究室來（他目前是世新的駐校作家），頓時我心中充滿了感動：怎麼會有如此好心、願意花時間來指點後進的前輩啊！雖然這只是文人的一種奇妙而無理的感覺，但也只有這種感覺，才最能激盪人心。

　　司儀一宣佈結束，政大中文共六人立刻將他包圍，拍照、索取簽名留言不亦樂乎，他也很和藹的一一應允。小花還拿系圖的＜瘂弦詩集＞來簽，替系圖拿到一本無價之寶。（反正系圖中許多余光中的詩集也都有他今年的簽名，也不知是不是他捐贈的）沒買他的詩集的，便拿紙條或筆記本，先有了再說。

　　「他也有一個筆名喔！」眾人指著子齊。

　　「哦？叫什麼？」

　　「文山墨客！」

　　「這個太老了吧！」他說。眾皆大笑。

　　不過我記得應該是「文山大墨客」才對啊……

　　離開世新前，還碰巧遇到高偉和帆哥，其實我剛到時本來想先去學生食堂找找看，後來實在來不及，想說就算了，沒想到無意間就遇上了，我臨時還沒看出來呢！高偉上上禮拜叫他出來陪我練球居然嫌太遠，還以為我忘了？這個周末可不能放過他！

　　最後，以一首除了從前課本的兩首詩外，我唯一有印象而且還算看得懂的瘂弦的詩＜鹽＞作結束吧！

二嬤嬤壓根兒也沒見過退斯妥也夫斯基。春天她只叫著一句話：鹽呀，鹽呀，給我一把鹽呀！天使們就在榆樹上歌唱。那年豌豆差不多完全沒有開花。
　
鹽務大臣的駱隊在七百里以外的海湄走著。二嬤嬤的盲瞳裡一束藻草也沒有過。她只叫著一句話：鹽呀，鹽呀，給我一把鹽呀！天使們嬉笑著把雪搖給她。
　
一九一一年黨人們到了武昌。而二嬤嬤卻從吊在榆樹上的裹腳帶上，走進了野狗的呼吸之中，禿鷹的翅膀裡；且很多聲音傷逝在風中：鹽呀，鹽呀，給我一把鹽呀！那年豌豆差不多完全開了白花。退斯妥也夫斯基壓根兒也沒見過二嬤嬤。


註：這是首散文詩。退斯妥也夫斯基是個關懷窮人的俄國小說家。